轉(zhuǎn)：開往平壤的火車

火焰

隱瞞身份進入朝鮮
    6月22日獲悉，我的“朝鮮4日游”報名獲得了通過。
為了中朝邊境走私的報道，之前在丹東我已經(jīng)待了一個多星期。丹東的氛圍很像我熟悉的90年代的青島。人們講究吃穿，服務(wù)意識和水平極差，對人冷漠。如果不是為了等待來自神秘朝鮮的簽證，實在不稀罕繼續(xù)待下去了。
報名的丹東國旅的旁邊，就是朝鮮觀光社駐中國的辦事處。所有來自中國的簽證申請，最終都經(jīng)由這里核驗簽發(fā)。我去交護照的時候，看到從棕紅色的防盜門里，走出一個穿著拖鞋的胖大男子，左胸口的金日成像章，明確地透露了他的朝鮮人身份。在丹東的那些天，無數(shù)次和別著胸章的朝鮮人擦肩而過。一般他們都是至少兩人同行，行色匆匆。
    1966年英國世界杯上，在神秘的朝鮮放倒了意大利之后，英國媒體用“紅蚊子”稱呼旋風一般來去匆匆的朝鮮人。你弄不清楚它們平時在哪里、在做什么，但是忽略他們的代價就是，被蚊子狠狠叮上一口。
朝鮮未開放個人游，進入朝鮮唯一渠道是組團旅行。問東問西的我，引起了丹東國旅的王小姐的懷疑，她嚴肅地看著我說，“記者是不允許進入朝鮮的。”我說：“要是記者去了怎么辦？”王說：“那就把他關(guān)起來。”“關(guān)到哪里？”“關(guān)到住的賓館，專人看著，不讓你出去，直到其他人結(jié)束旅行，再送回中國。”
王的話讓我有點擔心。朝鮮真有這么可怕嗎？于是我隱瞞了身份，在申請表上填上“自由職業(yè)”。撒謊是記者職業(yè)不可缺少的部分。真正的記者都這么干過。
我猜朝鮮人可能不清楚“自由職業(yè)”是什么職業(yè)。就像我小時，市場經(jīng)濟沒有到來的時候，我們否認失業(yè)現(xiàn)象的存在，“自由職業(yè)者”被稱為“待業(yè)青年”，往往跟不務(wù)正業(yè)和“二流子”聯(lián)系起來。
后來，在另一份更正式的出境表格上，我又改成了“貿(mào)易公司職員”。一路上，我守口如瓶，小心翼翼保護著我的身世。
    混跡在21名游客中，23日早上9點，丹東到朝鮮新義州的火車開動了。朝鮮邊境也許是世界最難跨越的。據(jù)說，每年大概有3萬人進入朝鮮旅行，其中絕大部分是中國人。在朝鮮，你別指望遇上一個美國人或者日本人。
我們這個團有幾對老夫妻、還有一個來自丹東某學院培訓學院的旅行團，看樣子他們在去年靠招生撈了不少錢。另外，居然還有三個西方人：54歲的愛爾蘭人Tim，32歲的奧地利人Thomas，23歲的澳大利亞人Dominic。旅行中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東西方旅客的差異。老外善于搞怪、幾乎不怎么購物。而多數(shù)中國游客特別是參加旅游團的這種，信奉“上車睡覺下車撒尿，到了景點就拍照”，而且喜歡血拼，不然好像這一趟就白來了。
火車穿過鴨綠江上的中朝友誼大橋，不到半小時就進入了對岸朝鮮新義州。新義州陳舊空曠，和對面高樓林立的丹東反差很大。曾經(jīng)，朝鮮打算把新義州建成特區(qū)，甚至宣布在新義州實行三權(quán)分立。荷蘭籍中國人楊斌被任命為首任特首，隨著楊斌被捕入獄，這個看起來有點瘋狂的計劃就告吹了。
新義州火車站的整體設(shè)施顯得老舊，只有領(lǐng)袖的語錄墻沒有瑕疵。我們要在車站等3小時，然后換乘朝鮮的火車去平壤。期間哪里也不能去。陸續(xù)進來6名身著灰色和土黃色制服的朝鮮邊防士官，檢查護照，用探測器檢查包裹。他們神情嚴肅，讓人望而生畏。特別是有一個胖子，戴著厚厚的大蓋帽，很有派頭。
我們見到了來自朝鮮的導游。其中一個姓金，身板瘦而結(jié)實，64歲，功勛導游。說一口帶有蘇北口音的流利漢語，“我一共有3個漢語老師，他們是志愿軍，其中一個老師是江蘇的。我在朝鮮學習了7年漢語，從沒有去過中國。” 金導已經(jīng)習慣了中國人對他的語言能力的褒獎，禮貌地回答。
他雖然從沒有離開朝鮮半步，但是對于中國正在發(fā)生的事情，比許多中國人還熟悉。外界對朝鮮的看法，他也十分了解。此后幾天，我領(lǐng)略了朝鮮人對于外界信息的熟練收集能力，并對此印象深刻。網(wǎng)上說朝鮮如何封閉，僅從這一點看并不準確。
    一些中國人到了朝鮮多少有點暴發(fā)戶的感覺。但是忘記不遠的時間以前，中國同樣一窮二白，思想禁錮程度甚至比朝鮮尤甚。之前在網(wǎng)上看了不少所謂的朝鮮游記，多以獵奇和道聽途說為主，也有點暴發(fā)戶的心態(tài)在作祟。這次去發(fā)現(xiàn)很多其實是夸大之詞。
    比如有網(wǎng)上游記云，在朝鮮只有領(lǐng)導才穿得起皮鞋。實際上我看到穿皮鞋的不在少數(shù)，有些明顯是普通百姓。在新義州，有的女性戴著項鏈和戒指，挎著男人的胳膊，打扮相當入時。當然，整體上，平壤之外，朝鮮人的打扮的確有點單調(diào)，過于樸素。比如士兵多數(shù)都穿一種黃色帆布鞋面，黑色橡膠鞋幫的膠鞋。更多的百姓則穿一種藍色白幫的平底布鞋，男女樣式一致。
    之前導游已經(jīng)警告：手機、筆記本電腦、收音機、MP3、MP4，一切帶有輸出輸入功能的電子產(chǎn)品，一概不允許帶入朝鮮。在新義州火車站，Dominic和湖南婁底來的朱先生身上的手機，仍然被查出來了。
長相狡黠的朱先生多次來過朝鮮，持有一部朝鮮手機，卡也是朝鮮的。上面有一個紅色的千里馬標記。他解釋說，手機是去年在朝鮮買的，這次帶過來準備聯(lián)系朋友。但是沒用。導游把他責備了一番。海關(guān)暫時沒收了手機，保管在新義州。后來回國時都還給了他們。不過這個插曲讓大家感到一絲緊張，不知道接下來的行程會發(fā)生什么。
    火車，慢開
    在新義州等待了難熬的3小時。我們被要求待在候車廳，和朝鮮旅客隔開。候車室有一個旅游產(chǎn)品柜臺，顯然是針對中國游客的。售貨員是一個豐滿白皙的朝鮮女人，她的漢語是自學的。我在她這里買了一本中文版的《今日朝鮮》，氣勢和語言風格類似20年前看過的《人民畫報》。里面有篇文章把我吸引住了，《朝鮮足球隊沖入世界杯是必然的》寫道：偉大領(lǐng)導人金正日對足球非常重視，曾經(jīng)多次視察足球場館。
和朝鮮人談?wù)撟闱蝻@然是打開話題的一個好辦法。我和金導還有這個售貨員聊起了昨晚朝鮮0比7慘敗給葡萄牙的比賽，朝鮮也向國內(nèi)直播了這場賽事。后來又有兩個懂漢語的朝鮮人加入進來。“踢得太丟人了！”他們毫不掩飾對朝鮮隊的失望和懊惱。
    吃完午飯，我和Thomas溜出候車室來到月臺，發(fā)現(xiàn)圍墻外面就是熱鬧的火車站廣場。人很多。扎紅領(lǐng)巾、白衣藍褲的少年騎著自行車快速穿過，婦女和老人在走動，一個男人運送“鴨綠江啤酒”到一間小屋。很多朝鮮旅客都提著從中國采購的商品等火車到來。廣場隨處可見戴著直筒戰(zhàn)斗帽的挎槍軍人。天氣很熱，但是他們穿著看起來很厚的兩件套的軍裝。
    廣場左側(cè)一個像是售貨亭的地方，發(fā)生了一場爭斗。一個青年男子，不斷用手推搡一個瘦小的老太太，有個勸架的中年女人參與進來，顯然男子嫌她多管閑事，狠狠地朝女人屁股踹了一腳，于是女人拍拍褲子上的塵土溜掉了。
    我被這場午間的爭吵吸引。廣場上的人們也發(fā)現(xiàn)了我們。特別是Thomas西方人的面孔，引來了朝鮮人的指點。車站一名女工作人員聞訊跑出來，把我們趕回了候車室。
火車將要出發(fā)的時候，大批朝鮮旅客涌入了站臺。我們被隔離在門里,等待朝鮮人全部上車后，才可以上車。朝鮮百姓很多手里拎著從中國采購的物品，大包小包。有些女人背著很沉很大的包裹。期間大量的軍人也出現(xiàn)在站臺上，很多荷槍實彈。
    下午一點，火車啟動。我們被安置在最后一節(jié)車廂，通往其他車廂的門是鎖住的，無法接觸到朝鮮旅客。但是在這節(jié)車廂前面坐了幾個朝鮮游客，看起來他們衣著挺括，像是一些干部。他們似乎對中國人不太喜歡，我中間有幾次故意借著去上廁所，經(jīng)過他們跟前觀察他們。他們看見我很不高興的把頭扭向窗外。
新義州到平壤220公里，在中國，坐動車用不了2小時。而朝鮮，要走6小時。直到下午7點才到平壤。所謂4日游，有兩天花在往返路上，實質(zhì)上只是2日游。
    除了鐵路設(shè)備的老化，朝鮮電力緊張，電力火車晚點很正常。丹東有個導游外號“吳晚點”，每次帶團火車都會晚點。也不能怨丫運氣差，朝鮮的金導說，主要是朝鮮“用電的地方太多了”。非不想為，而是不能為。朝鮮已經(jīng)提出口號，要在2012年主體思想100年的時候，建成“強盛大國”，各條戰(zhàn)線都需要電力支援開工。
朝鮮百姓為國家建設(shè)付出了很大犧牲。雖然擁有大同江水電站，但冬天結(jié)冰無法發(fā)電的時候，平壤家庭取暖仍是個問題。
    沿途，看見大量的軍人。車站、鄉(xiāng)村、田間，都有大批身背武器的軍人。在一些路口，經(jīng)常見到扛槍士兵檢查路人身份。朝鮮實行先軍政治。2000萬人口，軍人有100多萬。
回來時，我在新義州火車站豐滿售貨員處，買了一本朝鮮研究者金明哲的書《金正日和朝鮮統(tǒng)一之日》，書中對先軍政治的來由進行了全面闡述。內(nèi)容十分有趣。作者把朝鮮的性格和金正日的性格總結(jié)為“豺”，稱那是一種在復雜的國際局勢中游刃有余的自保的性格，并且一直機警地挑逗大國的權(quán)威。朝鮮一直處在備戰(zhàn)狀態(tài)，這次有了深刻的體會。
    火車上看，朝鮮的風光十分美麗。后來去的妙香山、板門店，同樣很美。視野所及，沒有很高的山丘。所到之處，幾乎每塊田地都種植了水稻和高粱，連田壟都載滿了秧苗。朝鮮對糧食的渴求可見一斑。
這里的機械化程度很低。因為是手工，秧苗明顯不太規(guī)整。在朝鮮的三天，我只在開城見過一臺插秧機。田地勞作的基本全是人力，主要是婦女和孩子。朝鮮婦女承擔的體力勞動甚至比男人還重。
農(nóng)村是人民公社。經(jīng)常看到農(nóng)民聚集在田里勞動，有時圍成一圈進行政治學習。后來我問導游，“你們現(xiàn)在還有政治學習嗎？”導游告訴我：“每星期固定學習一次。其他還有一些隨機的。”導游講，有些地區(qū)也搞類似聯(lián)產(chǎn)承包，家庭或親友組成一個組耕種，交給國家糧食后，剩余部分可自行處置。但據(jù)觀察，總體上，尚不能完全調(diào)動農(nóng)民的生產(chǎn)積極性。
    多次來過朝鮮的朱先生講，別看田壟都種滿了作物，但因缺少化肥，一畝只有2、300斤的產(chǎn)量。而在中國，一畝水稻產(chǎn)量多的可接近2000斤。
    坐在我對面的來自深圳的張先生，是很有幽默感的商人。他是帶著欣賞的心情看待朝鮮的一切。看到農(nóng)民在田間辛苦插秧，他贊美，“多么好的田園風光，這正是我向往的，完全沒有工業(yè)化的喧囂。”看到公路上幾乎沒有汽車，他贊美，“多好。完全沒有尾氣，多環(huán)保。在深圳每天都堵車，吸進的尾氣相當于一口氣抽了10根香煙。”他抽了一口煙說。
    我想朱先生和張先生代表了目前中國人看待朝鮮的兩個側(cè)面。一種人喜歡挑毛病和嘲弄，更極端的則喜歡妖魔化，把朝鮮發(fā)生的一切都理解成負面的。但是他們忘記中國不遠的昨天也是這樣的。而另一些人如張先生，認為朝鮮才是理想社會，最好一成不變才好，但是忽略了朝鮮人民有改善和創(chuàng)造美好生活的愿望和能力。
困在羊角島
    我們被安排入住平壤羊角島飯店。47層的羊角島飯店。是平壤為數(shù)不多的涉外賓館之一。它建在大同江邊的羊角島上，只有一條路通往外界。此后幾天，除了統(tǒng)一行動，我們被限制在島上，不允許隨便出行。
25日，來自丹東某學院的一行6人，試圖在晚飯后進入平壤逛逛，剛離開飯店300米，在路口就被一個無法確定身份的朝鮮人攔住，對方用漢語說“回去回去”，態(tài)度粗魯。我故意落在后面，過了很久回頭還看見此人在遠遠盯著。
    導游再三囑咐：“不準到羊角島賓館外面去。會出麻煩的。”這里不是生產(chǎn)黑人暴徒的南非，也不是毒販橫行的巴西貧民窟。這是社會主義的朝鮮，盛產(chǎn)金日成花和賣花姑娘的朝鮮，能有多亂？又會有什么麻煩？我去過治安糟糕的里約熱內(nèi)盧，在當?shù)厝藥ьI(lǐng)下，深夜逛過瑙魯斯最亂的一個脫衣舞會，被持槍黑人保鏢上下摸了一遍檢查是否帶有槍支。人民的朝鮮再亂也不可能比那還亂吧。所以我一開始就斷定有點危言聳聽。他們也許只是不希望外國人看到朝鮮真實的一面罷了。
    這里有太多的“不可以”。接下來我們被不斷告知：不可以從車里往外拍照，不可以拍攝軍人，不可以拍攝老百姓，不可以拍攝領(lǐng)袖像的半身像而要拍全身，不可以拍臟亂差。
我問：“這也不能那也不能，你告訴我，還能拍什么？”導游：“除了不能拍的，其他的你盡可以隨便拍。”這句話讓我很泄氣。
    “如果我不小心拍攝了怎么辦？”我問。“輕者刪除罰款，重者直接送回中國。”中方導游說。她告訴我，曾有一中國游客，偷拍了一張軍人衣著臟兮兮的照片，罰款5000元，導游寫悔過書。經(jīng)濟制裁最有效，朝鮮人顯然對此深有體會。于是，大家都不敢拍照了。
就連曾經(jīng)不斷贊美朝鮮的張先生，也開始抱怨受到了限制。我問：“你不是說這里是理想社會嗎？”他憤憤的說“都一樣！”開始他贊美火車外的風景充滿了希望，后來他又說風景千篇一律又讓他有點“絕望”。
朝鮮到處可見標語。最常見的是“光榮的勞動黨萬歲”、“偉大的領(lǐng)導人金正日萬歲”。金日成和金正日的畫像在很多重要場所都能看到。
    24日一早，導游帶我們?nèi)ソo金日成銅像獻花。銅像23米高，用70噸黃銅打造。“本來人民還要建更高，但是我們的偉大領(lǐng)袖不同意。”當?shù)厝烁嬖V我。
朝鮮人對已故金日成主席的崇敬是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。我看到上班的平壤市民，都會自覺多繞個彎，到銅像前鞠一躬再去上班。
    我順便問了導游一個問題：“聽說朝鮮人戴的金日成像章是分級別的，級別越高，像章越精致體積越小？”金導笑了：“瞎說。不同的像章只是不同年代做的。和級別完全沒關(guān)系。”
網(wǎng)上還盛傳每個旅行團必配一名特工監(jiān)視游客。我們的團的確有兩個朝鮮導游。除了金導，還有一個會英語的女導游，為3個老外服務(wù)。因為朝鮮規(guī)定不管帶多少人的團，必須有兩名導游。和顏悅色的金導看上去實在不像是特工。
    平壤，就是平坦的土壤之意。除了汽車稀少，和任何一個國際大城市看上去都沒有兩樣。大同江兩側(cè)，有密集的高層樓群。大部分樓沒有外立面裝修，也沒用涂料，只是水泥砌墻。整體而言，朝鮮的物資一直缺乏。紀念堂和一些重要場所好一些。當然，最顯眼的還是大同江邊170米的主體思想塔，在電力短缺的夜晚也總是亮著。
平壤人的打扮都很整齊，舉止有禮。男人一般穿灰色黑色的短袖制服、黑色皮鞋、喜歡背黑色皮包。女人多數(shù)穿西式套裙、高跟鞋、畫淡妝。24日下午，在少年宮看演出的時候，我甚至看到一個初三女生也穿高跟皮鞋。我通過導游問她學校允許嗎？她反問，為什么不呢？你們難道不讓穿嗎？我說，穿高跟鞋也許對發(fā)育不利。我上學的時候是不允許，但是現(xiàn)在啥樣我不知道。
    網(wǎng)上還說朝鮮人不允許騎自行車，但是無論在偏遠的農(nóng)村，還是平壤，自行車并不少見。汽車很少是因為汽油短缺。車況也不佳。路上經(jīng)常看見拋錨汽車在維修的情景。
我們無法隨便到任何一個朝鮮人家中去。“去家中參觀，要提前一天向外交部申請。”金導告訴我。
導游說，“我們有很好的風景和資源，其實可以讓更多的人進來。但是我們不這么做，都進來把蒼蠅蚊子都帶進來了。我們腦子就亂掉了，就不好了。”
    羊角島飯店是一個中國人扎堆的地方，還是平壤乃至朝鮮唯一的紅燈區(qū)。地下一層有一個桑拿洗浴。當晚我去觀察了一下。消費以歐元計算。最便宜的頭部按摩，45分鐘要25歐元，看場子的中國人說，現(xiàn)在小姐還沒下來，只能洗浴。
    在中國許多城市的大酒店，沒有色情業(yè)反倒是稀罕的。朝鮮把羊角島辟為接待中國人的特區(qū)，準許色情業(yè)存在，在我看來有點諷刺的味道。
    桑拿區(qū)旁還有一個賭場，老板是澳門的何鴻燊。賭場領(lǐng)班和經(jīng)理都來自澳門。20名左右的員工，全來自丹東。賭場有3張21點賭臺，門可羅雀。一個在賭場上班的丹東小伙子告訴我，賭場4年來一直沒有實現(xiàn)盈利。因為生意清閑，每晚都能看到賭場的林經(jīng)理，在院子里快走健身，不知是消磨時光還是發(fā)泄怨氣。
無論是桑拿還是賭場，朝鮮人都禁止入內(nèi)。一個朝鮮人專門坐在樓梯旁24小時看守。
房間設(shè)施不錯。我和澳大利亞來的Dominic同屋。Dominic是一個很酷的哥們，素食者。2米的個頭，蓬松的頭發(fā)，瘦瘦的身材，走路一晃一晃，喜歡爆粗口和玩撲克魔術(shù)。他是韓國的交換生，會說幾句簡單的朝鮮話。
房間的電視能看到CCTV1、5、8，鳳凰，甚至還有BBC和NHK。當然還有朝鮮中央電視臺，這是朝鮮唯一的電視臺。
    我從賭場伙計那了解到，原來只有朝鮮中央電視臺一個頻道，為了在世界杯期間招攬客人，賭場老板剛申請了一個月的衛(wèi)星頻道。世界杯一結(jié)束，一切恢復從前。
朝鮮人顯示出很強的服從性和紀律性。6月25日，平壤10萬群眾在金日成廣場舉行反美集會，紀念朝鮮戰(zhàn)爭爆發(fā)60周年。當時我們就在附近參觀，也聽到了不遠處擴音喇叭傳來的高亢宣言，但是直到晚上看鳳凰衛(wèi)視，才知道10萬人聚會就在身邊。后來我們到了金日成廣場，發(fā)現(xiàn)10萬人走后，地面干干凈凈，沒有絲毫大型集會的印記。
夜探平壤
    白天的朝鮮就像一個夢。
24日在萬景臺少年宮，朝鮮兒童顯示了高超的藝術(shù)才能。民族音樂伴奏下，一個不過10歲的女孩像著了魔一樣旋轉(zhuǎn)，轉(zhuǎn)了大概40多圈。當我們以為她要歇歇的時候，她居然又旋轉(zhuǎn)了40多圈。全場觀眾幾乎為她瘋掉。喝彩聲和掌聲幾乎要把屋頂掀掉。一個男孩，深情地演唱《祖國》，歌聲讓人怦然心動感動不已。孩子們還展示了高超的群舞。動作整齊劃一。那種久違的集體主義的氛圍，讓我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。那是我曾經(jīng)熟悉的氛圍，那些簡單的口號曾經(jīng)如此深入我的內(nèi)心，但是它們現(xiàn)在都煙消云散了。我為之黯然神傷。
對顯示集體力量的團體操，朝鮮人尤為鐘情。每年8月的阿里郎演出匯集了10萬演員參與，為世界之最。我想，除了中國，也許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在這方面比得過朝鮮。
    這一天，我們還在妙香山參觀了朝鮮領(lǐng)導人金日成和金正日的國寶館。總計7萬多平米類似迷宮的兩座龐大建筑里，收藏了178個國家贈送給金氏父子的22萬件國寶和禮物。兩名荷槍實彈的士兵站在大門口一動不動，甚至眼睛都不眨，彷佛蠟像一般。
    這里的藏品如此之多。導游告訴我，一天看8小時的話，參觀完所有的藏品需要一年半。僅中國贈送的禮品就要花一天的時間。
    我覺得有一件禮品很有趣：印度尼西亞的蘇加諾贈給金日成的鱷魚木雕。鱷魚手捧酒杯半跪著媚笑。朝鮮人是這么解說的：鱷魚這么兇惡的動物，在我們偉大領(lǐng)袖面前，也跪下了，變得聽話和老實了。
中間有個環(huán)節(jié)參觀金日成蠟像。在一間單獨的大廳，萬花叢中，金日成身著西裝，揮手含笑。這個蠟像完全按照真人制作，中國制作。進去前，解說員嚴肅地帶領(lǐng)大家站成兩排，所有人都要整理衣服，不準說話，然后魚貫而入。導游說：“向我們的偉大領(lǐng)袖金日成鞠躬。”大家一起朝金日成蠟像鞠躬致敬。
    只是一鞠躬，而不是三鞠躬。1994年7月8日金日成逝世，一年后法律規(guī)定，金日成是人民共和國永遠的主席，人民和主席永遠在一起。在人民看來，金主席還活著。亡人才是三鞠躬，所以對還活在人民中間的金主席只是一鞠躬。主席這一職位在金日成之后，在朝鮮也不存在了。金正日是國防委員會委員長，通常稱為最高領(lǐng)導人。
25日，在板門店三八線，見到了近在咫尺的的朝鮮和韓國士兵，處于高度緊張的對峙狀態(tài)。韓國士兵的姿勢很搞笑，他們戴著類似摩托車手一樣的鋼盔，穿著很有型，戰(zhàn)斗靴，半截吊褲，雙拳緊握，只露出一半身軀朝朝鮮這邊瞭望。
    根據(jù)協(xié)議，非軍事區(qū)，不準許出現(xiàn)重武器，所以只能看到佩戴手槍的士兵。一個朝鮮士兵悄悄給我說“旦白（香煙）。”我給了他三顆香煙，他似乎還不太滿意，很不情愿地和我合了一張影。
有時候冒險是很有必要的。我很想見到一個不一樣的朝鮮。我到了神秘的朝鮮，如果再來一段刺激的冒險，就更有吹牛的資本了。
    雖然導游天天警告，但是在第2天、第3天，連續(xù)兩天晚上，我還是順利走出了羊角島飯店，到了平壤市區(qū)。前后加起來逛了差不多4個小時。見到了和白天不一樣的景象。
每一次我都約上深圳的張先生結(jié)伴，他不光幽默，也有冒險精神。第一天晚上8點半，我們從飯店門前花坪一側(cè)繞到路口，然后從一個小土坡走上了大路。羊角橋橫亙眼前。我們不明方向，先是往大橋左側(cè)走。我倆比經(jīng)過的任何一個朝鮮人都胖，而且沒有像章。經(jīng)過的朝鮮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“審視”著我們。
天已經(jīng)暗下來了。有2個士兵拿著手電在橋頭檢查路人的身份。我們故作鎮(zhèn)靜又折回來。張先生甚至開了一個不合時宜的玩笑：“他們不會一槍把我們干掉，然后扔進大同江吧？”
    這次我們走大橋右側(cè)，憑白天的印象一路走到了平壤火車站。路上很黑。因為沒有一盞路燈是亮的。平壤只有頭上的星光，還有住宅樓的燈光在閃爍。我想起了一副著名的衛(wèi)星照片：從太空看，朝鮮的上空漆黑一片。很多行人拿著手電照明。騎自行車的都在前端安了一個探照燈，靠車輪轉(zhuǎn)動發(fā)光。更多的人依靠月光。住家是有電的，但是從窗外看不見家里什么樣。
    離平壤火車站大概300米的地方，人行道邊有微弱的手電閃動，3個婦女蹲在樹叢邊，面前擺放著3個小布包，我湊上去，發(fā)現(xiàn)是待售的兩摞煎雞蛋，還有一袋小饅頭。
糧食問題在朝鮮歷來是個問題。1994年到2000年“苦難的行軍”階段，有大批饑民餓死。現(xiàn)在朝鮮人并不避諱這個現(xiàn)實。如今朝鮮人仍然實行糧食配給制度。普通平壤人，一天定額700克，重工業(yè)一天900克。因為缺少副食品，這些糧食并不夠。
    另外一個婦女面前放著3個類似長江七號外星人的毛絨玩具，標價100。但是我不清楚是朝幣還是其他。
我湊過去試圖看的更清楚一些，一個婦女看見我驚慌的拿起包跑掉了。
就在隔著3步遠的地方，黑暗中站著三個持槍的士兵，很不禮貌的用手電朝面前經(jīng)過的行人身上隨便照，隨機檢查行人證件。我感覺手電光在我的腿上停留了一會。我和張先生盡可能鎮(zhèn)定地走過去，盡量裝得像一個朝鮮人一樣走路。
    事后我批評了張先生，大腹便便的他有時像一個南方人那樣喜歡喋喋不休，他奇怪的語音往往引起路人的注意，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累，他總是說“咱們歇會吧”。
我們順利到了平壤火車站，只有站前有6盞路燈。人比白天少許多。很多人蹲在馬路邊。在車站對面，我看到一個顯然是鄉(xiāng)下來的年輕女人，緊張的站在墻根，手里拿著一捆大蔥等待買主。還有2個婦女在悄悄交換彼此手里的物品。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黑市。顯然自由貿(mào)易仍然受到嚴格的管制，但是人們偷偷在做。
回來的時候，我倆繞到一個住宅小區(qū)，這里的道路有些坑洼。我們坐在人行道邊，一邊抽煙，一邊觀察經(jīng)過的人們。晚上9點半的時候，還有很多大人和孩子在這里經(jīng)過。不遠處有一個亮著燈光的售貨亭，里面放著啤酒和一些方便食品。中間，我們穿越了一條地下通道，在火車站前轉(zhuǎn)了一圈。回來的時候，身后有一個朝鮮軍人緊跟在身后，弄得我們很緊張，后來我們在江邊站了一會，讓那個軍人先走，確認不過是一個巧合才放下心來。
離羊角島賓館不遠的草叢里，有2個小女孩正打著手電聚精會神在撿草籽。我不知道撿草籽是作什么的？拿來吃嗎？后來導游說是撿草種種草坪的，但是我不確定她的說法。很遺憾，我想湊上去看仔細，但是2個女孩被我的魯莽嚇了一跳，她們飛快地跑掉了。
    回到賓館的時候，我和張先生汗?jié)褚卤常瑩粽葡鄳c。張先生說：“這比白天的旅游更過癮。”次日晚上9點，我倆又走到了火車站相反方向的大同江。出發(fā)前我給自己別了一枚朝鮮國旗像章，這樣猛的看上去我更像一個本地人。這次來回花了2個小時，甚至有時間坐在江邊抽了根煙。我看到一個平壤男子坐在江邊打手機。后來我問導游，導游說，手機在平壤仍然屬于奢侈品，通話費是每月固定20元朝幣。很多平壤人已經(jīng)開始擁有。
湖南朱先生的那部朝鮮手機花了1000多元，卡也是1000多元，同樣的手機，在中國只需300元。但是這個號設(shè)置了限制，無法和朝鮮人通電話。往中國打長途每分鐘7美元。
    連續(xù)兩晚，在火車站附近，我都遇到了奇怪的景象：一些朝鮮男子站在黑暗的拐角，推著自行車，向我打招呼。我不懂他們的意思，憑直覺認為是黑車交易市場。中國也很普遍。臨走時我問了一圈。有人同意我的看法。也有人說那是交換貨幣的。還有一個羊角島飯店的朝鮮人告訴我，也許他們只是想給你打個招呼。暗夜中那些黑瘦的朝鮮人究竟對我說些什么？至今對我都是個迷。
    對于朝鮮這樣一個神秘的國家，旅程顯得有點短。26日下午，在返回新義州的火車上，在定州停靠的時候，對面一列開往平壤的擁擠列車上，一個漂亮的朝鮮女孩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了站在車門透風的Thomas。威猛的Thomas一路上吸引了不少朝鮮女子的目光。女孩在車窗用朝鮮話沖Thomas大喊。Thomas問我，“她在說什么？”我只能求助旁邊的金導。金導說：“她問老外從哪里來？”我告訴了Thomas，Thomas大聲回答：“奧地利！”
女孩又大聲問。Thomas又問我：“她說什么？”我只好再次問金導。金導說：“她問老外要去哪里？”我告訴了Thomas，Thomas大聲回答：“北京！”
    后來我想，這真是具有象征意味的一幕：一列國際列車，和一列朝鮮綠皮車，隔空喊話。他們試圖讓對方互相了解。但總是繞來繞去、陰差陽錯。
    我清楚地看到，那個漂亮開朗的朝鮮姑娘，試圖聽明白Thomas最后在說些什么，但是太嘈雜，我想她根本沒法聽清楚。然后，兩列火車交錯而過，朝著相反的方向開走了。

渃梨梨

有趣，結(jié)尾很美

火焰

渃梨梨: 有趣，結(jié)尾很美

老鷹發(fā)起個討論，假如離開機械，你想干什么？
又看到這個貼，呵呵
是的，有趣

藍夢

旅途中的美好畫面，總會讓人銘記

藍夢

渃梨梨: 有趣，結(jié)尾很美

有機會咱們也去朝鮮冒險

憨老馬

太長，現(xiàn)在沒空，截下來晚上看！

藍夢

曾經(jīng)有個理想，有條件了周游世界去
可惜離有條件還很遙遠

火焰

藍夢: 曾經(jīng)有個理想，有條件了周游世界去
可惜離有條件還很遙遠

逐漸接近 我辦了護照本 還沒想好最先去哪里 我想第一次 要一個絕對異域風格的刺激

藍夢

火焰: 逐漸接近 我辦了護照本 還沒想好最先去哪里 我想第一次 要一個絕對異域風格的刺激

呵呵……
只要走出亞洲，基本上都很不一樣啦
遠離中華文化圈的地方

老鷹

火焰: 老鷹發(fā)起個討論，假如離開機械，你想干什么？
又看到這個貼，呵呵
是的，有趣

你想搞旅游啊